【高端论坛】世界一流大学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模式研究——以三所香港高校为例
摘要: 以香港三所世界一流大学为例，分析一流大学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的目标、课程设置、学制等方面的特征。通过比较专业学位与学术学位课程的异同，来看香港世界一流大学对专业学位教育的认识，以及专业学位相对于学术学位表现出的特征，以期对我国内地专业学位研究生的培养和发展有所启示。
关键词: 香港、世界一流大学 专业学位 研究生教育 培养模式
作者简介：刘扬 ,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副教授, 教育学博士;
马永红,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教授, 管理学博士
一、研究背景
专业学位是我国当前研究生教育结构调整和改革的重点。近年来我们大多以培养研究式的研究生为主，按照学生未来做研究的模式去培养学生, 而毕业后真正进入科研单位从事研究工作的研究生却十分有限。这样使得我们的研究生培养目标和毕业生就业之间产生了某种错配 (Mismatch)。未来劳动力市场可能需要大量非学术性学位的研究生，因此我们的研究生培养模式可能需要作相应的调整。在一些发达国家和地区，很多大学培养研究生的模式主要以授课或专业学位为主，因此，专业学位的发展相对成熟。因此学习和借鉴发达国家或地区专业学位教育发展的有益经验，有助于明确我们专业学位改革的方向。
香港的高等教育已有百余年历史，当前香港的高教入学率早已超过60%，已步入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 (马丁特罗，1972)[1]。香港三所大学：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和香港科技大学 (以下简称港大、中文和科大) 在QS2014/15世界排名中都名列前50位，因此在国际上享有一流大学的声誉。在三所大学中，港大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而中大和科大则是在50多年甚至30年时间里，迅速提升并确立了其高等教育的国际地位，进入世界一流的行列。香港的高等教育特别是研究生教育受到英美等发达国家的重要影响，而其又属于华人社会，其高等教育有着中西合璧的特色，因此香港的研究生教育发展经验对于内地的研究生教育发展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香港很早就意识到高等教育通过培养人才对社会发展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并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创办专业学位培养专业应用型人才，其专业学位教育发展已较成熟，对我们有很好的借鉴意义。那么香港的专业学位教育的发展状况如何？他们是如何认知专业学位教育的？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与学术学位研究生培养有哪些差异？有哪些特点经验可供我们借鉴？本研究对香港三所世界一流大学的专业学位教育进行案例分析，从而归纳和总结香港专业学位教育的一些特征供教育部门参考。
二、香港专业学位发展现状
在我们查阅到的文献中，关于香港专业学位只有两篇文献，文献比较了香港和大陆地区的几所大学在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方面的主要差异[2-3]，但是相对来说资料未分析或者说没有揭示香港的专业学位与学术性学位研究生培养的主要差异及其主要特征。因此本研究以香港最有代表性的三所大学为案例，分析几个专业学位的培养特点及其与学术学位研究生培养的主要差异。我们把专业学位放入与学术学位研究生培养对比框架中去看专业学位的特点。
香港在英国的百年殖民统治和治理之下，其教育制度也带有深刻的英国烙印，而高等教育中的学位体系也承袭了英国高等教育的传统和制度，其学位的分类方法也跟英国的分类具有一定的相似性。目前香港的硕士学位主要分为三类，哲学硕士 (MPhil)、专业硕士 (Mxx) 以及文学/理学硕士 (MA/MSc)。其中哲学硕士属于研究式的硕士，文学/理学硕士属于授课式硕士。而专业硕士属于授课式硕士中的一种，但有别于文/理学硕士，更强调专业/职业能力发展。
香港的专业学位种类很多，学校之间差异较大，但比较集中体现在香港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专业大多属于人文社会科学和医学领域 (见表 1)。香港大学拥有教育博士/硕士、金融硕士、建筑硕士等30多种博、硕士专业学位，香港中文大学有教育博士/硕士、会计硕士等20多种专业学位。而香港科技大学则以MBA专业学位课程为主[4]。因此本研究选取了这三所一流大学，分析香港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培养目标、课程设置、学制等方面的特点。
三、香港专业学位案例分析
由于香港专业学位种类较多且集中于人文社科领域，我们从中选取了两类进行分析。一类是职业特色很明显的专业学位，如教育专业和会计专业，他们将来的职业通常会是教师和会计师；另一类是职业特色很模糊的，如金融硕士和工商管理硕士，这些专业未来的职业不十分明确，但通常会在金融和商业等某一领域内。
(一)职业特征明显的专业
1. 教育专业
(1) 香港中文大学
香港中文大学的教育学院提供教育类的研究生课程，但教育课程的学位分为教育学硕士和教育硕士。
本文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比较和分析两类学位课程。从培养目标上看，两类硕士的培养目标差异很大。教育学硕士是培养学生的科研能力和学术水平，而教育硕士则是培养在职教育人士的探究实践问题的能力和执行力。因此就培养目标，前者是学术取向的，后者则是实践取向的。从入学上看，在入学资格上两类硕士都要求具有教师教育文凭的专业资格或取得教育学学士学位，或教育相关工作经验，其他方面也保持一致。从课程上看，两类硕士在课程要求上的差异非常大。教育学硕士以研究为主，其课程只要求9个学分，与导师每周一次的指导和探讨，以及学位论文和答辩。而教育硕士则以修课为主，要求完成30个学分。其中，综合科目18~27学分，教育研究法3学分，研习与报告0~9学分 (可以是写论文获得9学分)。学制方面，两类硕士的学习年限也有区别。教育学硕士通常为两年，教育硕士则分全日制和兼读制 (即大陆所说的非全日制或在职)，前者一般是一年，而后者一般是两年。收费方面，教育学硕士的学费是按年收取，如果按两年计算，则为8~9万元，而教育硕士则是按学分收取，如果按全日制计算，一年为10~11万元。(见表 2)
(2) 香港大学
香港大学的教育学院于1978年开设了教育硕士课程，已有30多年的历史。
从培养目标上看，两类硕士的培养目标差异很大。教育硕士是培养专业教育人才，是以教学为主要目标的，也就是培养一线教师，而教育学硕士则重在培养学生的研究技能以及独立学习能力。从入学资格要求上看，两类硕士的入学标准基本一致，且并未要求有工作经历和经验。就课程要求而言：教育硕士课程要求比较多，包括通识教育研究和专业领域两个系列，共20门课程。而教育硕士则只需选修较少的研究生课程，主要是强调研究方法、伦理和写作方面的训练。学制方面，教育硕士学制较短，通常1~2年，而教育学硕士则相对较长，通常约2~3年。(见表 3)
教育专业除了有硕士层次的专业学位外，还有博士层面的专业教育——教育博士 (Doctor of Education)。香港的教育博士专业教育始于1997年香港中文大学开设的教育博士课程，之后香港大学等学校也陆续开展了教育博士课程。香港的教育博士的课程在吸收中外优秀文化的基础上，不仅注重学生专业知识的建构，而且注重完善培养对象的能力结构，培养出与学术型学位教育优势互补的复合型人才。作为培养专业型人才的一种学位类型，教育博士教育为来自不同背景的教育及培训人员，通过提供专业的系统课程，给予适当的研究指导使其成为具备稳固的专业理论知识基础，且能把理论应用于改善教育实践的专业人才[7]。香港教育博士的课程体系设置具有很强的专业性，帮助学生对所选择的研究领域有更深入的理解，能够在教学和管理实践中发现问题并能在理论层面分析和解决问题，课程的结构安排突出实践技能专业课的比重和训练，要求学生能够在本专业领域内开展实际的问题研究，真正在实践中提高学生运用理论指导、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2. 会计专业
香港中文大学商学院提供会计类专业的硕士学位课程，课程的学位分为会计学硕士和会计专业硕士。我们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比较：从培养目标看，会计硕士主要强调基础知识、会计专业资格和实践能力，而会计学硕士则是强调研究和分析能力，为研究型的博士或工作岗位做准备。从入学资格看，两者的主要区别在于，兼读制的专业硕士要求学生最好拥有三年专业工作经历，而哲学硕士则不要求。从课程要求看，专业硕士比学术硕士要求的课程量大很多，比如会计硕士要求完成12门核心及选修课程，计36个学分，而哲学硕士则只要求4门课程，计12个学分。学制方面，专业硕士一般较短，1-2年，而学术硕士则是2-4年。学费方面，专业硕士比学术硕士贵一倍以上，会计学硕士课程需要8万多港币，但会计硕士则要16-19万港币。(见表 4)
(二)职业特征不明显的专业
1.金融专业
香港大学商学院提供金融专业的硕士学位课程，课程的学位分为金融学硕士和金融硕士。从培养目标看，金融硕士是培养能在多个金融领域工作的专业人才，而金融学硕士则重在培养杰出金融领域的经理人和顾问以及学术性人才。入学资格上，两类硕士的入学标准基本大致相同，但金融专业硕士要求最好有金融机构工作的经验。课程要求上，金融硕士课程要求比较多，包括两大模块，共12门课程，一个模块主要为金融分析师专业资格证书考试CFA做准备，另一个则是以此为基础，加修高级核心及方向课程，进入不同的方向，如财务、风险管理、金融工程等。而金融学硕士则只需修6门课程。学制方面，金融硕士学制较短，通常1~2年，而金融学硕士则通常2年。学费方面，金融硕士的学费非常贵，近30万港币，是金融学硕士的近7倍。(见表 5)
2.工商管理硕士 (MBA)
工商管理硕士是唯一在香港三所大学均有开设的专业学位课程，我们将其列举出来进行分析 (见表 6)。
从培养目标分析，发现三所大学基本上是一致的，都注重在快速变动的国际环境中来培养学生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并强调对亚洲区域经济的洞察和理解，而且还突出了多元文化下学生的需求和合作能力的培养。从入学资格看，三所学校的入学要求基本上差异不大，且均要求学员在获取学士学位后，要有两到三年的实践工作经验。课程要求方面，基本上都要求修50个学分以上的课程，其中核心课和选修课比例都在60%：40%左右。然而他们的课程中都有去英美或中国内地一个合作学校进行交换修课的部分，作为国际交流和学习经验的国际能力培养。在课程中并没有要求必须有实习实践，而是鼓励或推荐到一些合作机构里进行实践。学制方面，都在一至两年，一般在职的MBA要2年以上。学费方面，MBA的学费都非常昂贵，约在50万港币左右，其中科大高达54.5万。
四、研究发现
(一) 专业学位发展空间较大
在目前我们查阅到的资料中，还没有发现香港教育部门关于专业学位发展的文件和政策。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作为当代一流大学的代表，香港三所大学专业学位办学的空间比较大，其学位设立和课程设置、招生、人才培养等制度大多取决于大学自身发展的条件、愿景以及市场的需求变化。
(二) 属授课式的课程范畴
从认知的角度看，通过以上资料中对若干专业学位的课程设计和规定方面的分析，发现专业学位规定必修的学分和课程数量比研究式学位课程的量要大很多，而且各学校的研究生院把专业学位的招生都归在授课式研究生课程 (Taught postgraduate program) 里面，可以说香港的大学是把专业学位课程当作一种授课式课程来看的，而不是一种研究式的学位课程。
(三) 重视行业的发展需求
从专业学位与行业发展的关系上看，香港的专业学位课程比较明确是培养某个专业领域的专业人才，要求具备一定理论知识的基础，强调在实际中具备应用和实践能力。学校会鼓励和帮助一些职业定位比较明确的专业学生去准备基础知识，获取相应的职业资格证书 (如会计专业的MACC)，但学位课程规定中并没有要求学生必须拿到相应的专业资格才能获得学位证书，可以说与专业设置和课程要求都比较考虑行业的发展和需求，但同时与行业的关系保持相对独立。
(四) 有较强的职业特征
从课程设置的角度看，部分专业学位课程带有较强的职业性特征。这些专业学位一般都要求研究生修大量的理论课，而这些课程往往带有一定的职业特色，有些课程还会帮助学习者准备获取相应的职业资格证书所需的知识和理论，如金融硕士为学生开设的课程中有一部分是为CFA分析师资格考试准备的，因此其职业特征是较为明显的。
(五) 没有特定或强制性实践要求
从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大部分专业学位课程没有特别规定必须要有实践工作经验才能入学 (除MBA要求学生入学时具有一定年限的相关工作经历)，而课程的设置和安排中也没有强调必须要有一定的实习和实践才能毕业。但是学校也没有因此而忽视这个环节，而是通过校友、协作公司和机构等合作关系为学生推荐或提供实习和实践机会，鼓励和帮助他们进入一些大企业或学校进行实践。因此可以说专业学位对实践环节是持一种鼓励性、支持性及非强制性的态度和要求。
(六) 启示与建议
香港高等教育吸纳了西方现代大学传统，大学在设立学位课程时的自主性较强。从资料分析来看，香港的专业学位教育更强调授课，让学生多学习理论知识以增加对实践问题的分析能力。同时有些专业学位课程还加入了职业性或专业性的理论学习模块，帮助学生获取相应的专业/职业资格。此外，他们对专业实践和实习采取鼓励而非必须的态度，帮助学生获取国际企业和机构的实习机会。这样一方面增加了学生对实践中存在问题进行分析所需的知识背景和技能，另一方面也能兼顾职业特色的内容。同时，在实习和实践问题上，学校的角色定位比较清楚，把精力集中在教育和教学的核心内容上，而不去扮演企业等其他部门所应承担的实习实践的角色。
相比较而言，内地的专业学位课程的设置有很大的不同。据了解，我们有些专业学位课程的设置与研究式学位非常接近或类似，甚至有些完全一致，因而并未突出其专业或职业的特色，而远离了专业学位的培养目标。因此，我们的专业学位课程的设置上就应体现出其专业或职业的特色，而不应与学术性学位课程混为一谈。
在课程与实践的关系问题上，有些专业学位课程强调少授课而多实践，要求建立实践基地，让学生大部分时间放在基地实习。这样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学生对实践的理解和感悟，但给学校带来建立实践基地等极大的困难，同时也使学生缺乏足够的理论知识背景和分析能力训练。因此，我们认为应该区别对待，比如有些要求职业工作经历的专业，他们往往具有丰富的实践和实战经历，但他们更缺乏理论知识，那么就应该多授课，而有些是不要求学生的实践经验的，则应该鼓励和推荐学生出去实习，但社会和企业必须配合，而不是把责任推脱给培养单位——大学，要求其建立实习实践基地。
在未来研究生教育发展和改革中，专业学位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当下需要重新审视我们专业学位的定位、培养目标和诉求以及课程设置等，使专业学位研究生的培养避免盲目从而走向理性的发展道路。
来源：研究生教育研究 2017/06/01